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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·寧靜致遠·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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猶豫只是一瞬, 現實和夢境的糾纏。轉瞬即逝,一瞬而莫名的悵然恍惚一過,只像是重病生成的錯覺。

金簪點頭:“我願意。”

她想了想, 又道:“既然我要成為皇後, 那原本該歸我的獎勵就請分給諸位將士吧,我只是個揚臂一揮的指揮者,真正落實到位的還是那些將士。”

皇上微微蹙起長眉:“險些潰不成軍, 害你陷入危險境地的那些人, 也要?”

金簪想了一瞬, 點頭:“嗯。”

她看向皇上回應的時候, 皇上的目光也專註地停留在她的雙眸。

目光對視,她從皇上的眼中看到了自己, 她的眼裏映照著窗邊的亮色, 於是她化為黑眸中的星點眸光。

一瞬間,她與他之間竟然什麽都不必再說。

皇上喉頭微滾, 朝前傾身, 她也側過頭, 閉上眼睛。

溫熱觸感有如目光長久停駐,微顫的眼睫瘙動著面部的肌膚。

呼吸原先下意識屏住,但屏住的時間太久,隨著兩人貼近而提升的室溫一起使人暈眩。於是呼吸,溫熱中帶著潮濕的呼吸相溶, 四周都仿佛變得粘稠。

只是嘴唇輕輕相碰一下,神經卻已經被荷爾蒙攪得亂七八糟,仿佛已經山崩地裂過一般, 臉頰禁不住發紅發燙。

“沒做完的, 婚禮當天再做。”

皇上開口, 聲音低到發沈,而看向她的眸色卻很亮,帶著毫不掩飾的期待。這種目光太灼熱,金簪的臉也被帶得通紅滾燙,扭過頭去。

“還有兩年呢!”

皇上笑著點頭:“是是是,還有兩年,很漫長的一段時間。”

國孝還有兩年,金簪現在也還需要養病。

時間不管從什麽角度看,都顯得漫長。

皇上站起身,整理榻邊的東西。金簪才發現,徐文懿送來的信已經合上,而花枝用用北廠出的兩塊琉璃壓著,用樹脂封好,就放在榻邊。

皇上收拾的時候,花枝在陽光下折射出褐紅色的啞光,暗而恒定,近乎永恒。

花總會枯萎,但這朵花枝或許永遠會是這般將亡未完的暗紅色。

皇上看了眼,沒多說什麽,讓人收到庫房去,並沒讓擺出來。

金簪下意識看皇上神情,而皇上也在看她。

兩人面面相覷了一下。皇上露出閑散慵然的笑意,仿佛他的命令只是隨口一提。

“不要看它,看我。”

下一個吻落下。

窗外的雪淅瀝瀝落下。

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,比去年早得多。

金簪足足在乾明宮養了三個月的傷,才被太醫獲準回府休養。

她回到府裏的那天天氣很好,冬日陽光曬得人暖融。又逢新年,四處都張燈結彩。

尤其今年是沒有牧狄侵擾的一年,在金簪養傷的時候,和談已定,牧狄退回草原茍且偷生,而周朝迎來了難得的和平之年。

金簪是坐著轎子回去的,看了一路風景。

雖然沒有夢卿陪著——夢卿現在暫時替了她管京衛所的職責,人還在京郊演武場——但和侍女說兩句話,心情也好了不少。

回到游府,大門開啟迎接,換轎子進二門,禮儀嚴範。

祖母站在內院正廳等著,遠遠地見到她的轎子來,就拐進了廳內。

很快,仆從都被摒到廳外,留給金簪的是只有祖母的大廳。

大廳透著敞亮的光,於是顯得祖母的神情愈發陰沈,她身上暗墨藍色的厚棉大袍更是做了註解。

金簪不理解,她依禮俯身行禮請安,祖母沒有讓她起來。

窗外朔風呼啦啦地響,畢竟是冬天,沒有陽光直照的正廳,再如何敞亮,也都讓人從肌膚到心底都發寒。

祖母的聲音低沈中帶著嘆息:“老身已經聽說你要當皇後了……游家就此斷絕,你就是最後一代了。”

金簪不解:“不可以領養嗎?游家的堂支,或者祖母看得順眼的小孩子,都可以。我未來如何……這有區別嗎?”

祖母冷哼一聲:“你是要我這個老太婆從頭養嗎?”

金簪還是不解,因為俯身太久了傷口隱隱發疼,她搖晃地站起身。祖母沒有喝止,於是金簪的視線比祖母高,她有了些俯視的意味。

祖母微擡下巴,仰視,氣勢卻不落下風,她冷冰冰地說:“我原先都想過你的話,讓你繼承游府,可你現在可以嗎?”

金簪:“……成為皇後,更是尊榮,也是聖上對我的厚愛。”

祖母不依不饒:“我只問,你還能繼承游府嗎?”

金簪想了想,她再領個侯位,完全沒問題,皇上不會在這種事上拒絕她:“可以。”

祖母嚴厲地皺起了眉:“簪兒,你知道我的意思。”

金簪便以俯視的姿態回敬祖母:“我不知道。祖母還有其他事嗎?”

祖母:“……”

祖母最終嘆了一口氣:“罷了,游家以武勳世家屹立數百年,又還求什麽呢?你走吧。”

金簪於是回院子裏去。

她回府裏休養的時候皇上特地配了太醫,回院子後,她吩咐婢女收拾個房間給太醫住。

婢女詢問要不要把夢卿的單人房改修一下,夢卿已經很久沒回來住了。金簪想了想,點頭。

宮裏不可能給宮女單獨房間住,女官有單獨房間卻也不可能安排單獨洗漱間,外頭也需要人幫忙,夢卿就住到禁衛所去了。

現在她回來了,但她還需要養病,順帶備嫁,夢卿不好回來,就還是照舊。

順帶想起來……葉司殿自請去了江南開北廠分廠,現在人還在江南。江南的冬天應該比京城暖和得多。

不過那都不重要。

金簪這次確實傷得厲害,冬天好養,傷口不會發炎,養了一冬天。但春天的時候得了感冒,又斷斷續續躺到了夏天。

夏天終於好得差不多了,天氣太熱怕中暑,索性把禮儀和管家這一塊撿起來學。到了秋天,才有空去巡視一下禁衛所之類的地方。

已經有了新的面孔,夢卿說,這大概是要頂替她的人。

金簪想說什麽,然而巡視的時候有些氣弱,她想了想,什麽也沒說。還是等病徹底養好了再說吧。

並且皇上還在給她府裏擡東西,說是當嫁妝,以後她成了皇後,平常也確實需要有人做日常的事。

於是還是在家裏休養,學一點文事。一時竟有些文武雙全的意思。

冬天天氣冷了,雪又下得厚,不好出門。而轉年春天,又有些感冒,太醫和婢女怕了她去年的病,好說歹說請她在府裏養病。

養到夏天,快要準備婚禮了,要繡嫁衣(至少意思意思縫兩針),還有記禮部來的流程禮儀,另外宮裏的太後太妃女官宮女太監各個勢力也要開始學。

諸事繁雜,繁雜之餘還要歇息,她基本上一天到頭都在小院裏。

一天侍女感慨她最近在府裏待的時間長,是皇上很寵她沒讓她出去奔波勞累的緣故。她看了看墻外的雲卷雲舒,笑著點頭說是啊。

婚禮定在秋日寒露。宜嫁娶,餘事勿取。

走流程,當天早上有喜婆來絞面,絞面的時候不覺得,等到要上妝了,後知後覺臉上火辣辣的疼一片。

喜婆見她面露不適,笑稱晚上會更痛呢,現在忍忍罷。又笑稱這種痛也都是享受。

這黃腔開得很沒勁,於是旁邊的侍女都羞紅了臉,金簪便也意思意思低了下頭。

流程冗長而費力,不過晚上倒是沒疼。紅燭高懸,光線朦朧。被褥之間,皇上溫柔細致,動作輕柔,指腹輕輕劃過,恰到好處地挑起她體內的熱意。身體漸漸就軟成一灘水,對汲水人予取予求。

“溫香軟玉,秾纖合度,直讓人撒不開手。”

一次嘖然聲響後,皇上在她的耳畔低聲笑言,帶著情丨丨欲的溫熱呼吸噴灑在頸側。

金簪羞得往旁邊轉,“你哪學的,別說了……”

皇上沒答,只是把人抱到懷裏,埋在脖頸間發出悶笑。頸側被撩撥的酥麻感簡直讓人羞到惱火。

但很快,紅燭搖曳,重簾輕動,身影交疊。守在門外的宮女太監聽得耳朵發燙,退得更遠了些。

第二天理直氣壯罷了早朝。

其實新婚第二天照例是要拜見公婆,不過皇上完全不急的樣子,快到中午了才悠哉悠哉收拾好,帶她一起去。

金簪原本還提著心,結果到了永福宮後,太後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。

金簪:“……”

不同於之前,現在太後完全沒有為難她的意思,接了她的茶後,就笑瞇瞇地說:“聖上若是忙,你也可以來哀家這邊玩。哀家這邊可好玩得多。”

金簪:“…………”

金簪:“不用了不用了謝謝母後。”

太後笑道:“後宮之後總是要納新人的,等聖上被新人迷了眼,你也可以來這裏找幾個新人。”

皇上本來想說什麽,卻被這句話噎住說不出口。

太後還是笑瞇瞇的,又說了兩句客套話後,就說:“行了,這茶哀家喝了,其他那些宮裏人哀家也做主遣散。過兩日哀家就去五福寺賞雪,這裏就歸你們了。”

說完後,甚至連再客套兩句的機會都不給,直接揮揮手讓他們走。

金簪到出門,腳步都是飄的。

皇上看著倒是早就麻木的樣子:“國孝已過,太後娘娘……不再遮掩了。”

金簪瞧著太後現在確實開心了不少,只能失語。她挑著能關註的地方問:“遣散是……?”

皇上解釋兩句:“朕讓她去把先帝宮裏的人處理了。歸家、就藩、出家、改嫁、跟著太後過活,隨她們。”

金簪聽著點頭。先帝確實蓄了不少宮妃,養花都麻煩呢何況養人。能散出去比只能在宮內逼仄地方枯坐強些。便不再多想。

然而過兩天,金簪整理宮內賬本的時候,婢女來傳,說有女官來報,她們處理了一些流言。

流言的內容十分荒誕,“皇後霸著皇上把太後趕出了宮”,乍看下來確實需要整治。

金簪聽著卻皺眉,這種流言還需要處理?這種流言有什麽好特地處理的?

越是禁忌越被關註,果然沒幾天,流言擴散得更廣了。

傳到後頭朝中都有禦史寫折子勸,說皇上孝期過了,娶了皇後有管後宮的人了,現在也風調雨順天下太平,後宮是時候進新人了。

皇上批折子,“新婚燕爾之時,卿不安好心”,這股風才遏制住。

折子傳下去後很快整個京城就都知道了,尋常一天午覺醒來,伺候洗漱的宮女都有專門慶賀她的,“聖上下折子好好地罵了一通那個不知所謂的禦史呢!聖後同心,娘娘瞧著氣色都好了不少”。

金簪心下哭笑不得,但宮女畢竟是真心慶賀,她還是應了一聲。

宮女接著就又笑瞇瞇地說:“聖上這般真的是世上罕見。不論先帝,尋常皇帝,甚至尋常男子,又哪裏會少紅袖添香的姑娘呢?聖上對娘娘鐘愛如此,實屬難得。”

金簪雖然還是只應了聲,面上也確實多了絲笑意。

一旁捧盆的宮女見著,也不甘示弱,笑著補充:“是啊是啊,單論就藩的幾個,哪個不是婚前就收了不少婢女做通房?聖上可只有先帝賜下的兩個教習宮女,時間一到就遣出去了。”

這話一說,宮內有微妙的一靜。

教習宮女這個詞匯委婉,實際上就是負責教導皇子丨床丨事的宮女。

金簪住坤寧宮,現在在宮裏侍奉的宮女一半是府裏帶過來的,一半是新調來的。眼下這個宮女,金簪瞧著眼生,怕就是調過來,想說好話奉承上位的。

就是說錯了話。

金簪正想下令讓她滾蛋,府裏跟來的婢女卻跟著笑了:“可不是?不過這種話就別多說了,議論主子先帝時的事終歸不好。”

先帝時的宮廷有不少秘事,指不定哪句話就踩了誰的痛腳。不議論先帝事在尋常時確實是得用的告誡。但在此刻,卻顯得無比滑稽。

等宮女們把她的午醒梳妝伺候好後,她們退下了,府內帶來的婢女才小聲勸說:“現如今後宮之中只有娘娘一人,已殊為難得,教習宮女歸根到底只是玩意兒罷了,尤其娘娘還是拋頭露面過的,終究,不必……如此。日子還長著呢,還是放寬心罷。”

金簪終於緩過神。

因為一句錯話責罰或調走宮女吧,宮女難道心中不會積怨?也是禍患無窮。直接送出宮?是還嫌“皇後妒忌獨占皇上”這類的流言不夠多嗎?

她從前的“拋頭露面”就已經夠惹世俗非議了。

並且……教習宮女?

金簪想了她和皇上和諧的生活,心下泛起了一些微妙感。

也罷,確實該,放寬心。

很快又是一年冬,金簪身為皇後,要操持除夕宴。

除夕宴是個大宴會,前後都要兼顧,還要和禮部對接。繁雜得很。不過在金簪看來,籌備一次冬宴,還是比管理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的將士簡單得多。

她把流程都捋了一遍,順帶處置了不少手腳格外不幹凈的宮人,私庫都充盈了不少。一些稀罕東西她都多看了兩眼。

皇上對此只有讚成鼓勵的,宴會籌備好後,他還從他的私庫裏翻出有趣的話本送她,讓她換換心情。

金簪十分感動,翻了兩頁,終究是對這個年代的有趣話本對不上腦回路,還是把話本擱書架上了。

除夕宴上終歸還是出了點小意外,不過問題不大,按照慣例解決。問題不大。

唯一的問題,大概是太後要回來住到元宵。

太後在五福寺可以說是待得樂不思蜀,金簪在宮裏,都偶爾能聽說太後縱情享受的傳言。

也不時有奏折彈劾。但太後也是個耿直性子,直接下懿旨罵回去,“當年先帝荒唐到十年沒上早朝、後宮充盈到住不下去把道觀當後宮的時候你有寫奏折嗎?沒有你現在罵什麽罵,滾蛋!”

不過太後終歸是太後,能擠上太後的位置,朝中也有人在,這種彈劾很快就悄無聲息了。

金簪循禮儀在新年拜見一下太後。

皇上去前朝接受新年慶賀,後宮倒是安安靜靜。

太後也不以為意,隨口閑聊。

聊著聊到就聊到了先帝秘辛,聊的人是太後,自然也沒人勸她說不能說。

太後隨口閑扯,“後來老一輩的爭寵爭不動,就開始爭孩子。德妃那個壞心眼的,就買通了送人去皇兒所的司事太監,憐妃特地從她身邊指兩個老實本分的宮女送過去,路上直接被掉包,換成兩個來路不明的妖嬈女子。憐妃算是發現得早的,然而孩子還是感染了菜花,又被帶壞了性子,沒幾年就臟汙得不能看了。”

金簪瞪大了吃瓜的眼。

太後又笑道:“這個是最過分的,德妃直接被罰成了德嬪,好一段時間沒了面子。其他的稍微好一點,指一些面上老實內裏奸猾的過去,或者是在教習畫本上畫些格外過頭的,都有。除此之外,在宮女隨身的香包裏使些手段,多進些活血的食材……花樣百出,其實挺好玩的,哀家和那些老人講她們都聽膩了,你剛好聽哀家絮叨。”

金簪聽到後面,漸漸回過味來:“聖上的教習宮女……?”

太後聽著捧腹大笑,指著她:“名不虛傳,果然是個妒婦!”旁邊的宮女也跟著捂嘴笑,一時間殿內氣氛十分歡樂。

太後笑了會兒,緩過勁來,指了指她身旁的宮女:“德妃準備了一批宮女,這個宮女帶著她的姐妹在哀家午睡時找哀家,求哀家給條生路。哀家就給了她們一條生路。”

宮女俯身一行禮,笑道:“蒙太後厚愛。”

金簪面上掛著笑,只是笑容裏頭是呆滯的空白。

太後看向她的神情中多了幾分了然,眼神中又不由自主多了點澀然。她最後露出一個笑:“你是真的好運氣,算啦——話攤開了講,你既然嫁進來了,是一家人,什麽鄭家游家徐家的恩怨,就不算什麽。之後還是好好做該做的,人要知足。”

金簪:“好、好的。”

金簪回坤寧宮的時候人還有些懵,她以為自己忙冬宴遺忘掉的東西又這麽猝不及防地翻了出來,並得到了一個新的詮釋。

很簡單,皇上完全沒有教習宮女,那個宮女因著自己的目的,在試圖引導著什麽。

現在想想先前的糾結,就感覺自己是個傻子,比古人還封建的封建人。她是皇後,所以問皇上一句“你有教習宮女”嗎,很難嗎?

金簪幾乎要笑出聲了。

回到坤寧宮後,換了常服沒多久,皇上也來了,新年是難得休憩的時間,沒有太多的政事,宴會也是開完該開的,表彰完該表彰的,就可以謝幕離開。

皇上看見她,笑道:“你今天瞧著開心一點。”

金簪一楞:“很明顯嗎?”

金簪反應過來,就要解釋,皇上卻已經過去摟住她,靜靜靠著。

氣氛似乎不太適合開口,於是金簪選擇安靜。片刻後,皇上開口說:“你之前身邊的那個婢女,叫夢卿的……他說他要回工部。”

工部?金簪不太懂,腦袋裏回憶了一下,確實沒有六部之外對工部的印象。

皇上側過身子,抱住她,頭靠在她的肩膀上,輕聲嘆息:“我原以為只有徐二一個……”

氣息一呼,金簪只覺得半邊身子雞皮疙瘩起來,猶豫了一下,還是擡手擁住,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。

皇上深吸一口氣,低聲道:“之後還是不要去母後那了吧?她更喜歡在外面,我們最好也不要叨擾。”

金簪腦子裏跳出太後閑談時眉飛色舞的樣子,太後好像都還好?偶爾見見,也有遠香近臭的感覺。

說來——

皇上已然說完下半句話:“母後那裏……男人多,恐會惹非議。”

金簪:?

金簪一下子腦子炸開,隨後氣笑了,這句話什麽意思?秋後算賬?“所以我之前領兵是不是也有非議?”

——那裏的男人不僅多,而且個個血氣方剛,不比太後宮裏婉轉求寵的佞幸強?

皇上松了懷抱,見著金簪的樣子,嘆一口氣,按了下她的額頭,輕輕順了下她蹙起的眉頭:“有,什麽胡言亂語沒有?都只是迂腐之言罷了,不必在意。”

金簪還是冷笑,怒氣混著委屈無奈一同上湧:“你也知道這是迂腐之言。”

皇上嘆息一聲,勸慰道:“我以後不這麽說了。”

對於皇上來說,這一句話其實已經足夠,但金簪看著皇上,只是說不出話。其實日子短得很,也就幾個月罷了。

但為什麽她的眼淚要爭先恐後地往眼眶外冒呢?

明明只是一個心懷叵測的宮女,一場無來由的流言,明明可以像風一樣過去,可她卻說不出話來,明明都是很簡單的東西。

……或許是因為,人要知足吧。

金簪忽然又想起一句話,人有一種自我保護機制。當兩人對視時間太長,心情激蕩,可能會說出一些突破固有心理防線的話語時,兩人就會開始親吻。

於是在皇上手忙腳亂從香囊裏摸出手帕要給她擦的時候,她傾身上前,直接吻住他。

皇上錯愕地受著這個吻,手帕無聲地掉落地上。

吻原先帶著苦澀的鹹,後來就被沖淡,只剩下情動的氣息。

今天的皇上似乎有著格外的心境,略顯粗暴,有著別樣的滋味。金簪在紅燭低了一截後迷失了。

迷蒙之間,皇上從背後抱住她。完全抱住,她整個人蜷在他的懷中。

“我們之間有個孩子吧,”皇上小聲說著期許,“好不好?”

……大抵是腦子不清醒的時候更容易有胡思亂想,金簪腦子裏忽然蹦出一句:現在是真的有皇位要繼承了。

然而備孕了一年,沒備上。

太醫院判和院副挨個上前戰戰兢兢地把脈,都問了生活起居,皺著眉嘀嘀咕咕好半晌,才由院判開口。

說是早年北疆生活風餐露宿的身體虧空,上一次重傷更是暴擊,前段日子又有些勞心,最近是好了些,不過底還是沒養實在,大抵因此難以受孕。

皇上那邊,也是早年先帝還在時勞心勞力的虧空,虧了底子,就算這些年一直懶洋洋的,也一直沒養好。

太醫的話都說得委婉,不過太醫院頂頭的都被請來,動靜不小,很快各方都發出了回音。

太後是無所謂,說那多養幾年,後宮也別進新人了,先接著養,要有嫡子才能固國本,去追求什麽多子多福。

朝廷上就熱鬧了,心好的心壞的都勸,皇後不能生沒事啊,多正常的事,廣納後宮讓能生的生就行了,獨寵皇後一年也夠了吧?

事一鬧起來,皇上其他的不管,先勸金簪安心。

金簪剛想反向安慰皇上說不急,系統就冒了出來。

系統:【懷不上孩子的主要原因是基因問題。游家和尚家之前本來有姻親,出五服了,但HLA基因相似,因此不易成孕。勉強懷孕也容易流產。】

系統:【不過,懷孕這種東西總歸也有運氣因素,畢竟宿主的幸運值是點滿的。總之……你打算怎麽辦?】

選項一:【繼續努力備孕,祈禱好運氣。】

選項二:【選秀,納新。】

選項三:【問太後意見。】

選項四:【養面首,借種生子。】

選項五:【問皇上意見。】

選項六:【提議養宗室之子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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